第七篇 西川征伐 碧血丹心 第一百九十八章 李凉之死-《清梦大帝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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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大王让我为你带个话。”祁连俯身凑近铁栏,拇指优雅地划过脖颈,嘴角噙着一丝戏谑,“明天便要让你解脱,人头落地,咔嚓!”他故意拖长尾音,饶有兴致地观察对方反应。可李凉只是冷眼相看,那目光仿佛在审视一场荒唐的闹剧。

    “汝想来是受了张清梦的贿赂,许以重诺,以卖主求荣,是否?”李凉淡淡开口,每个字都像浸过冰水。

    祁连佯装叹息,摇头晃脑地抚掌道:“真不愧是李都督,连这一层都被你看透了。”突然他脸色一凛,袖中手指轻轻敲打铁栏,“可那又怎样?想我祁家世居于此,泰威帝国在时忠于其帝,先王李江入蜀割据便忠于其主,大郑天兵至时忠于新君……我祁家从不忠也不属于谁,只忠于这片‘天府之国’。我祁家数易其主从未倒势,正是如此。”

    李凉默然良久,枯瘦的手指缓缓攥紧草秸。忽然间,他仰头爆发出一阵大笑,笑声震得牢梁积尘簌簌落下,竟让祁连不自主地后退半步。

    “李凉,你为何发笑?”祁连强作镇定地整理衣袖,指节却已捏得发白。

    “吾笑祁大人将身死族灭,尚且不知啊!”

    “你混账!”祁连猛地抬脚踹向土墙,震得镣铐哗啦作响。

    李凉笑声渐收,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:“昔吴之伯嚭受越之贿,诬陷大夫伍员而亡其国,遭勾践处斩;赵之郭开纳秦之金,构害大将李牧而毁其主,为秦王暗害。自古以来,焉有背主求荣而得善终者?”

    祁连脸色青白交错,猛地甩袖转身:“李凉,我见你一届将死之人,懒得与你理论!”衣袂带起的阴风扑灭了两盏油灯,他几乎是逃也似地冲出了大牢。

    地牢里阴冷潮湿,只有墙角一盏油灯如豆,在穿堂而过的寒风中明灭不定,映得李凉脸上沟壑纵横的泪痕与血污愈发触目惊心。

    他颤抖着抬起手,摸索到束发的簪子,那曾是先主在他弱冠之年亲手所赐,白玉已泛黄。他猛地扯开发髻,头发披散下来,混杂着污泥与干涸的血块。目光落在墙角那只早已僵硬的死鼠上,他沉默片刻,伸手掰下那细小尖锐的牙齿,又撅下一根纤细的肋骨。动作缓慢而郑重。

    他用那鼠牙做刃,鼠骨为柄,开始切割自己的头发。一缕,又一缕。每割下一绺花白的发丝,他脸上的皱纹便似乎更深一分。发丝应声而断,他小心翼翼地将它们一根根理顺,在冰冷的地面上,勉强堆叠成一个模糊的发髻形状——依稀还是当年朝堂之上,冠冕巍峨的模样。

    “先主……”他对着那以发代首、象征性的“首级”轰然跪倒,嗓音嘶哑破裂,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肺腑深处抠挖出来:

    “素卿无能,不能辅佐主公,安定两川……”

    (素卿:李凉表字)

    额头重重磕在污秽的地面,发出沉闷的响声。一拜,两拜,三拜。再抬头时,额上已是血肉模糊,与地上的污浊混在一起。无尽的悔恨与未能实现的抱负,啃噬着他的心。

    他猛地将手指塞入口中,狠命一咬,钻心的痛楚传来,鲜血顿时涌出。扶着冰冷的石壁站起,他以血为墨,以指为笔,在斑驳的墙上一笔一划地书写。

    血液浓稠,书写艰难,每一划都需极力凝聚那即将溃散的气力。血书的内容,是未尽的心志,是未雪的耻辱,是留给这昏聩世间最后的控诉与明证。

    写罢,他踉跄后退几步,最后望了一眼那如豆的灯火,火光在他浑浊的眼中映出最后一点微光。他低声吟哦,如同叹息,又如同誓言:

    “天日昭昭终可鉴,一片丹心为苍生……”

    话音未落,他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,猛地向前冲去,头颅狠狠撞向那坚不可摧的石壁。

    一声闷响,一切归于沉寂。只有那盏油灯的火苗,猛地跳动了一下。

      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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