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百二十八章 秋天的心事-《双骄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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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您说太太呀?可太太她也丢不了,还用我专门看着?”

    雷一鸣瞪了他一眼:“让你留下就留下,哪来那么多废话?”

    然后他转身要走,可白雪峰一步紧跟一步的追随了他,絮絮叨叨的说道:“大帅,您别嫌我啰嗦,您要是天气热的时候出发,我绝对不会这么死皮赖脸的跟着您。可现在这个天气,一天冷似一天,您这身体又特别怕冷,我真是……真是……”

    他语无伦次、苦口婆心,仿佛他是雷一鸣的老娘,而雷一鸣是

    他的老儿子,他非得寸步不离的跟着他才行,否则就会当场伤心而死。雷一鸣听了他这一席言语,有点肉麻,也有点感动,不耐烦的答道:“行了行了,带上你就是了!凭什么天一冷我就得闹病?你就不能盼我点好?”

    白雪峰陪着笑容,暗暗松了一大口气——看家这个差事,不是不能干,但是得分清场合。上回他留在家里看家,结果林胜男闹了难产,把他这看家的吓走了半条命。这回家里更热闹了,干脆设了一座大牢,里头关着太太。万一在他看家的时候,太太在牢里寻死了,这算谁的责任?太太没死,而是逃了,这又算是谁的责任?

    这些责任都是他负不起的,所以他必须得跟住了雷一鸣。跑战场是苦了一点,可心里轻松,比在北京担惊受怕强。况且他是大帅身边的人,以大帅那种惜命的劲头,就算吃了天大的败仗,只要他跟住了大帅,就必定能够全须全尾的逃回家来。

    一天之后,雷一鸣离开天津,往保定大营去了。

    他在保定带上了两个警卫团,然后上了火车西行。等到火车走到了铁道尽头了,他下了火车,和陈运基会和,转为北上。陈运基觉得他这实在是小题大做,但是没敢提出意见,倒是雷督理向他问道:“和张嘉田联合的那个人,叫什么名字?”

    陈运基答道:“那人名叫曹正雄。”

    雷一鸣想了半天,最后确定自

    己没有听说过这号人物,于是又问:“曹正雄是什么出身?”

    陈运基这回摇了头:“他这人没什么出身,当年好像是和察哈尔的都统有点九曲十八弯的亲戚关系,所以弄到了一张师长的委任状。他也没干过什么大事,原来我都不知道察哈尔有他这么一个人。”

    雷一鸣听到这里,点了点头:“那看来这人不足为惧,我们速战速决,应该不成问题。”

    番外一 雷家往事

    光绪二十六年冬,北京雷宅。

    严清章拉着他娘的手,站在雷宅门口等着,倒是没等多久,大门里头就跑出来了个听差,对着他们娘儿俩也挺和气,笑呵呵的说道:“请进吧,您是第一回来,我们真不认识,这才让您在门口白等了半天,您请多原谅。”然后他又格外的对着严清章一笑:“哥儿长得真斯文,一瞧就是个小秀才。”

    严清章这一年只有七岁,并且在此之前并没有见过什么世面,这时听了对方的话,他反倒吓得又往他娘身边躲了躲。他娘含羞带笑的支吾了几声,把他当个小物件一样,裹挟了进去。

    严清章一进雷家大门,就感觉不好,到底是怎么个不好,他说不出来,也不敢说,因为雷家有着高房大院,有着男女仆人,处处都比自己家里高明一万多倍,雷家还请得起三位老先生教子弟读书——娘之所以今天把自己领了过来,不就是为了能让自己也进雷家的书房里,跟着读几天不要钱的书吗?

    所以他没敢闹着要回家,怕自己让娘为难。娘和这家的大奶奶也没什么正经的亲戚关系,非得东拉西扯的论上几个时辰,他的娘才能勉强唤那大奶奶一声表姐。娘平时也是个要脸的人,今天之所以不那么要脸了,全是为了他的前程大事——这一点,他也是明白的。

    糊里糊涂的,他进了一间暖烘烘的大屋子,屋子里的人全穿着单单

    薄薄的绫罗绸缎,他在娘的裙子后头抬起头向前望,就见前方摆着一张大罗汉床,床上铺着亮闪闪绸子缎子,一位描眉画眼的美人端坐在大床正中央,身边地上站着个男孩。

    美人生着端正的瓜子脸,大眼睛,眼珠子水汪汪的黑白分明,两道眉毛漆黑的往上吊,高鼻梁,嘴唇薄而苍白,用胭脂涂了个抽象式的樱桃小口。她真是美,然而美得让人心惊肉跳,严清章只看了她一眼,小心脏就在腔子里哆嗦起来。他娘开口向那美人问了安,他听出来,他娘的声音也有点颤。

    他娘说了什么话,他没听清楚,总之,最后那美人开了口,声音娇嫩:“把那孩子领到我面前来,我瞧瞧。”

    一个大丫头走过来拉起他的小手,把他带到了那罗汉床前。他嗅到了一股子极其浓烈的香气,同时越发不敢抬头了,只能斜了目光往一旁看,结果就看见旁边的那个男孩正低头摆弄着一个绣花荷包——那男孩也有浓眉毛、大眼睛和高鼻梁,和自己身前这位大美人正是一个款式。

    美人把他上下的看了看,又指挥大丫头拉起他的手,看他指甲缝里脏不脏。在确定他真是个干净利落的好孩子之后,美人才开了口:“那就留下吧,正好给我们小和尚做个伴儿。家里有个小伴儿了,也就省得他老琢磨着往外跑。外头兵荒马乱的,这北京城里都不安全,我能放心让他

    出去吗?”

    然后她长篇大论的开始讲她的小和尚——就是站在她身边玩荷包的那个男孩。严清章后来才知道小和尚是他的乳名,他的大号叫做雷一鸣,而自己面前这位美人,便是鼎鼎大名的雷家大奶奶玉舫。

    玉舫平时除了骂人之外,不大说话,主要是没有个说话的对象,她的丈夫,雷大爷,虽然是一条人高马大的好汉,并且做着职位不低的武官,可是对她又爱又怕,起初是爱占据上风,让他还留恋在她跟前,灰孙子似的一天挨上她几顿臭骂——偶尔还夹杂着一两顿好打。后来怕占据了上风,他索性找了份出京的差事,动辄便出了远门,一走几个月不回来。

    玉舫看不上这位丈夫,觉得他处处配不上自己,自己非得一天骂他五六顿,心内才稍微的舒坦一点点,如今丈夫跑了,她那满腔怒火无处发泄,就憋得有点颠三倒四,面对着一位她几乎是不相识的表妹,她夸起自己的儿子来,竟也能一夸就是一个时辰。

    夸到最后,她说得口干舌燥,哑了喉咙,她那儿子玩腻了荷包,也一言不发的撒腿跑了,她这才喝了口茶,缓了口气,让人拿了几两银子给面前这位穷表妹,让她回家给她那儿子买些纸笔墨砚去——她那儿子,当然是比不过自己的儿子。玉舫觉得自己的小和尚是天下第一的好孩子,这样的好孩子,也就她玉舫能生得出来,

    雷家全体——包括躺在坟里的祖宗们——都应该过来对她道谢。

    穷表妹千恩万谢的接了银子,领着严清章告辞离去。房内一时寂静起来,玉舫慢慢的喝了一杯热茶,嗑了几粒瓜子,忽然问旁边的大丫头道:“小和尚呢?”

    丫头答道:“外头下了大雪,大少爷八成是在院子里玩呢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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